这里像中国南方大多数的小城镇一样,城中一条热闹的公路,两边是各种机关的筒子楼,有的已经推去一半,有的正在建,在湖南省永兴县电信局门口,我看到了正在引导车辆的黄景和,见到我时,他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袋,里面有一些证件,这些证件证明了他在国企工作18年的荣誉,而此刻,这些在他下岗后的红、绿证件,正安静地躺在褪色塑料袋里。
黄景和现在是一个保安,每天负责着看守电信局的大门,登记来往车辆。
2007年1月31日,他供职的湖南省郴州烟草用一笔钱买断了他18年的工龄,和他解除了劳动合同,他所有的社会保险(包括五险一金)也在那一刻同时终止。
下岗时,他49岁,为了晚年有所依靠,离开国企的他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,也看不到尽头的养老战争。
记者汪再兴实习生黄雪萍
7月,这个小城的热度已经让人燥热,在午后更是达到顶点。黄景和戴好安全帽,骑着摩托从烟草局的大楼开出,消失在路上。
每天,他会趁午休的时间出去跑跑出租,然后把赚的钱,不管是10块还是20块,叠得整整齐齐地交给妻子,“钱不多,有零钱给买点菜也好,现在的葱都贵。”
如果五年前他没有被自己的国企湖南郴州烟草局买断,黄景和还会是这个县城里的“单位人”;可能像他的同事老刘一样,平时到附近的烟叶田考察考察,周末再约上三五个同事打牌、钓鱼,每个月有按时1万块左右的工资,在这个小城,过着有存款、体面的养老生活。然而,生活没有如果,离开县城国企的他觉得,自己60岁之前的每一年,他都必须为自己缴纳养老保险。
为了老有所依,黄景和从煤矿工跳到流水线工人、再到现在的保安。
冒用身份证
2010年的7月,黄景和工作的那个煤矿倒闭了,一个月之后,他买了南下广州的车票。
待在家的那一个月里,他几乎看遍了县城的每个招聘启事。
超市员工?他年纪太大;货车司机?他没有合格驾照;回去烟草公司再干他的老本行(烟叶分选)?没人愿意雇他;
他联系以前在烟草局一起被买断的同事,或许能够在他们的帮助下做点小买卖,但是结果,和他一样被买断工龄的人多数都处在了半退休状态,对工作没有指望。
但是,他得养家还要养自己,现在全家收入来源只有妻子每个月600块的洗碗钱,他的女儿还在上大学,他还有个小儿子,他还要缴纳养老金,这一切都需要钱,他要赚钱,而且是尽快,不然这个家的生活就要恐怖地停滞。
他记得,很久之前,某次在街上碰到正在佛山打工的老乡,他没有听错,老乡对他说,他在佛山打工,每个月能赚1800块,那时候,他自觉身体不好,不敢去也觉得没必要去,因为,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春运时背着大包小包回家的农民工。
这次,他动心了。
2010年8月3日,黄按着纸条上老乡给他留下的地址,在走错两次之后,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老乡,在佛山待了一个星期之后,他并没有找着工作,而对于流水线工作而言,他确实年纪太大,2010年,他已经52岁了。
黄景和开始着急了,由于没有工作,他每天要花费30块住旅馆,还要吃两顿饭。如果还找不到,他还得继续浪费这个钱,而如果这时回家,他又要浪费大把车费。
黄景和甚至想起了堂弟留在他这的身份证,上一次偶然帮他取回证件,现在带到佛山来了,也许能派上用场,他决定冒用堂弟景维的身份证,后者比他小5岁。
一切很顺利,黄凭借着冒用的身份,最终在佛山市顺德区勒流镇新宝电器捡到一份工。
“那个招聘的小姑娘没看出来,我跟兄弟长得像!”
12万次的贴膜
黄景和进的佛山工厂是制造电热水壶的,那条流水线上有12个人,他是年纪最大的员工,最小的才17岁。他负责拆包、装包,有时也负责印字。
“每天先帮忙把当天的货从车间的推车上卸下来,再撕开电热水壶的外面的膜,用毛巾擦干净,把模板压在上面(用于喷涂公司LOGO的模板),然后再丢到皮带(皮带流水线)上。”
回家已经差不多一年了,黄还清楚地记得这些工作的内容,无数个日夜,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动作“拆包、擦尘、贴膜”,坐得累了就站着,站累了就坐下,总之不能停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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